于是，两个大人抱着三个小孩，沿着玻璃隔墙，慢慢地往前走。
每个车间里都贴着操作规程。如果眼神好的话，能看清楚上面的小字，植物的名字通常会出现在小标题里。
因为兰泽眼神好，所以，一路上他负责指出，车间里是什么植物。
只要一看到不同的植物，或者同一植物在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改换了颜色，这些个孩子就忍不住大呼小叫，哦哦噢噢呼呼，手舞足蹈，挥小旗子。
锐学社年度论坛发的锐字小旗子，他们还抓着不放。
兰泽知道，手舞足蹈是他们在育儿所的发育箱里养成的习惯。掌握说话之后很久，各种早期习惯才会慢慢发生变化。
卫妖精抱着小米，怀里的小米一直在动，他脑袋上开始冒汗了。
“在家没抱过你女儿？”兰泽随口问。
卫妖精和一个以上前妻的女儿，据兰泽所知，他妈都从育儿所领养出来了。卫夫人会带小孩，不过她工作忙，所以平时都是交给保姆。
“从来没抱过。”卫妖精自嘲地笑笑，“那都是我妈的亲孙女儿。感觉跟我没什么关系似的。”
“要不，还是给我吧？”兰泽很想伸手把小米接过来，不过他两臂都有孩子，得先把孩子靠在肩膀上，才能倒出手来。
“放心吧。不会摔着你儿子的。”卫妖精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米的两腋，这样一来，小米蹬腿可以更自由。
“你肯定没注意，我妈昨天看到你带着儿子出现，是什么表情。”妖精说。
谁没事注意中老年妇女+别人的妈是什么脸色？
“……我真没注意。”
“我觉得压力好大。光有孙女，是没法让她感到满足的。”
“那你加油……”兰泽不疼不痒地说。
“我加油有个屁用。”妖精不开心。
“育儿所不是可以定制性别吗？虽然要排队。”兰泽认真地提醒他。
“……我妈认为性别筛选伤细胞，定制的没有天然的好。”卫妖精无奈。
这老太太这么愚昧。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卫妖精的妈和兰泽的妈，看上去都是很显气质的中年妇女，还算不上老太太。白老师文雅，卫夫人雍容。卫夫人皮肤保养得很娇嫩，身材和年轻姑娘差不多。白老师脸上稍微有点松弛，细褶子比她多，按锐学社学生念的稿子里的说法：每一道辛苦的纹路里都藏着智慧。
但是认真一算年纪，这俩妈都六十三了。距离成为真正的老太太，可能只有摔一跤或者打个喷嚏那么远吧。
兰泽想了想，问他：“你的子女定额用完了？”
“用了一半。你现在是四个儿子。我是四个女儿，还能再来五个。你别跟我说概率。”卫妖精直接把兰泽想说的安慰话堵了回去，“只要概率不为零，就一定会落在哪个人身上。”
连生九个女儿的概率，虽然小，但依然存在。
“好吧。是这么回事。”兰泽无话可说。
“对了，你的定额多少？”卫妖精问。
“不知道。我的个人信息里，那一项是空白。”
“啊！啊！！”怀里的孩子见他们半天不动，早就不耐烦了。豆子开了头，另两个也跟着叫起来抗议。
农场里其实挺适合小孩子参观的。
茄子辣椒的果实很好看；土豆开的花，高雅娇贵，简直美艳无双。韭菜……就算了吧，长得比草还像草。蔓生的气培西红柿树，挂在半空中，结满了果子的看着还很诱人。如果没挂上丑丑的黄花或者红彤彤的果实，整个车间就有种热带雨林的即视感。
看到草莓的时候，车间里正在采摘。里面照例空无一人。种植草莓的气培架依次翻转。机械手一边气泵吹气，吹得叶片翻飞，一边把露出的红熟果实切下来，落到刀头下的硅胶传送带上。随着传送带的滚动，草莓经过从小到大的缝隙，掉落在下面对应规格的包装盒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是动态的过程，孩子们不由摇旗欢呼。
不过，兰泽判断，他们这么开心，可能还是因为吃过。现在如果给他们一人发一个草莓，估计能把手里的小旗子换下来。
在农场里溜达了一会，走廊前面已经到了尽头。路分三岔，正前方是关着的一座大门，一左一右也是走廊。
“走，走，伯伯带你看鱼。”卫妖精抱着小米走在前面。伸手虚推，大门主动向两侧滑开。他们穿门而过。
在地下农场里划出一块地方来养鱼，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鱼池的大部分地方不需要很深，什么形状的都可以。一般是建成各种环——糖葫芦状，九连环状，诸如此类。可以很方便地截断成为独立水域。上面盖上盖子，就是普通地面。
何况这里是海。养点鱼，小意思了。
不过门这边的农场空间有点大。
农场的内部走廊，在这里扩大成了一座开阔而高大的厅，光线明亮。
两旁巨大的透明隔墙后面，是整片由巨褐藻构成的大森林。每一株藻，上不见稍，下不见根，长叶矗立，无边无际，飘浮在隔墙外的幽暗海水中。
巨褐藻森林的遥远上方，隐约可见光线黯淡的点状光源。就像透射进森林的星月之光。
“怎么样，这个好看吧。”卫妖精得意地笑。
“壮观。”兰泽穷搜脑海，只找出这俩字。
“当时有人和我提议，可以搞一些松树柏树，运到岛上来做景观。”卫妖精嘿嘿地乐，“我脑子被驴踢了，在海上养松柏？谁能到海上来看松柏？这个褐藻树林我打算一部分用来开放参观，你看效果怎么样？”
既然到海上来玩，自然还是本地特色的东西比较吸引人吧？
“噢！”兰泽怀里，儿子小麦发出了感慨。
“嗯！嗯！”他兄弟表示同意。
“你这是特意搞的景观？”兰泽自然地发问。
“主要还是为了建生态环境。”妖精回答。“拉过来这些大海藻做基础，城市下面就能养得起很多海洋物种。”
海藻之中似乎有鱼或者别的小生物在游动。不过，隔墙外面的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
“我记得褐藻类的水温……”兰泽以前偶然看到过一点，“你这水温，是和外面联通的，还是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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