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晰将柔凌安置去了月恒房里, 让她们姐妹两个暂且同睡一晚, 便径自回了楚怡的卧房。
楚怡一看他的面色, 就知道肯定在宜春殿又出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了。
果然, 沈晰带着火气往床上一靠, 张口就是:“柔凌一天都不能再在宜春殿多待了!”
在去宜春殿之前, 他还觉得此事可以暂缓来着。因为廖氏虽然性子还行, 但论身份实在不是佳选,往上提也没法一口气提到多高。
但太子妃的反应,让他震惊又愤怒。
楚怡怔了怔, 犹豫道:“那就……真给廖氏吗?”
和方才一样,她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够周全。
诚然她知道现下执拗与妻妾嫡庶之别迂腐得可笑——孩子都要长歪了,这么养下去搞出抑郁症都不稀奇, 一比之下身份上的事就是小事。
再者, 按沈晰的意思,柔凌只是交给廖氏照顾而已, 宗室玉牒上还是太子妃的, 永远不会出现廖氏的名字。
对内对外, 柔凌自也都只有太子妃这一个母亲。廖氏将来纵有养育柔凌的功劳苦劳值得犒赏也都会另寻理由, 不会和柔凌沾上半点。沈晰作为生父, 更可以有无数的办法去彰显自己对嫡长女的重视, 不会因为养母而让旁人看轻了她。
但她还是有顾虑,主要是担心宫人们会乱嚼舌根,传到柔凌耳朵里去。
——他去宜春殿之前她举荐廖氏有所迟疑, 也是因为这一点。
东宫里的人这么多, 纵使再立规矩,想管住每一个人的嘴也几乎不可能。宫人们的素质又参差不齐,她都能想到他们可能会说什么。
“好好的嫡女给侧室养,殿下是不是不喜欢这孩子?”
“左不过是为了大公子,也是,嫡长女再金贵,如何敌得过嫡长子重要?”
——这些话出现都不奇怪。只要落到柔凌耳朵里一句,杀伤力就足够了。
当然,这种话最多也不过在宫人之间传一传。等到沈晰继位,柔凌总归是尊贵的嫡公主,朝臣也好女眷也罢,失心疯了才会因为连皇帝都不承认的养母的事看轻她。
更何况这个时代那是彻头彻尾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个小答应生下的女儿也是正经的皇公主,外人敢有不敬那叫犯上。
二十一世纪社交平台上的嫡庶神教可以嘴皮子一碰对嫡庶之别进行抽象的妖魔化,但活在封建社会的人可不敢越过至高无上的君权去嫌弃公主。
但再怎么说,这一切客观条件与柔凌自己的心思都还是要分开算。
她还那么小,假若现在让她听到那些非议,她毫无分辨能力。那些非议便会像一颗种子一般埋进她心里,跟着她一同长大,等到她有分辨能力的时候,怕是拔也拔不出了。
楚怡觉着,绝不能让小孩子在自卑中长大!
若是那样,或许还不如让太子妃把她养成个扶弟魔。
她把这些顾虑一句句地说给了沈晰听,沈晰听着她的声音,适才带进来的火气逐渐地消了些,无力喟叹后,说出的还是去宜春殿前就说过的那句:“我再想想。”
他必须好好想想。柔凌现下实在太让人心疼了,明明身份比两个妹妹都还要高些,却小小年纪就被塞了这么多心事,这不是他的嫡长女该有的样子。
身份的问题他并不担心,他将来是一国之君,现下也是储君,要让外人知道嫡女的贵重对他来说太容易,朝臣宗亲也都不是傻子。
但他得承认,楚怡的话不无道理。有些事对他们这些大人而言信手拈来,但对柔凌这个小孩子来说不是那样的。她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要求她在这个年纪便有纵览全局后再做判断的能力。
沈晰闭着眼睛沉吟了良久,终于在困意袭来时隐约有了那么点想法。不过这也就是暂时想想,他便先睡了,打算一切都等明日陪柔凌玩完再说。
翌日一早,沈晰便推了一切正事,带着柔凌出了东宫。
欢宜和月恒听说姐姐要出去玩,自然也想跟出去,沈晰也不是不想带她们,可今天这趟游玩毕竟是给柔凌的奖励,他便“刚正不阿”地谁也没带。
他和柔凌先去驯兽司看了看猫狗鸟兽,之后又去了皇宫北边的景山上放风筝。柔凌玩得开心,放完风筝还拽着乳母一道去扑蝴蝶,沈晰在旁边看得心情无比复杂。
——这傻丫头,四岁不到就这么心事重重。其实他带她到哪儿玩,哪儿都得封山封路,等她长大了独自出行也是这样的,这天底下能让她受委屈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连将来的驸马和婆家都不在此列。驸马敢欺负公主,那是活腻歪了上赶着找赐死呢。
父女两个一直玩到了傍晚时分,柔凌这会儿也累了,沈晰抱着她乘马车回宫,柔声问她:“柔凌啊,以后父王照顾你,好不好?”
“?”柔凌一下子抬头看向他,脸上很是疑惑,“父王现在就在照顾我呀!”
“对。”沈晰噙笑点点头,又说,“但父王的意思是以后在前宅给你单设一处院子,挨着父王的寝殿。等你长大一些再让你迁回后宅,你看好不好?”
柔凌一下子有些懵,她明白这是不让她和母妃还有弟弟一起住了。
“为什么?”她望着沈晰,沈晰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你是长女啊,父王想亲自教你。把你教好了,好让弟弟妹妹们跟你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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