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到,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有人看到周寡妇的儿子扛着锄头从你家地边走过。”
李婶子没有多说什么,言尽于此,她知道以木婉青的聪明劲儿能明白过来。
果然,木婉青脸上只是诧异了一刹,接着就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谢谢婶子提醒。”
木婉青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想着,周兴这举动倒是让人意外。
两人的联系只是通过赵大夫而已,并没有直接的接触,按说他们两人应该不再有什么交集。
不过代入周兴视角的话,这事情倒是能理解几分,毕竟她也算得上小半个周兴的救母恩人,如果周兴有心,做些什么尽点心意倒也说得过去。
这件事周兴既然没说,她原也不必放在心上,贸然找过去之类的更是没有必要。
但现在不太一样,她想要通过周兴了解一下赵大夫的事情。
这半个多月来,她几次去过赵大夫家,但每次赵大夫家的门都紧锁着,一次两次倒也罢了,但次次都如此就奇怪了。
更何况,后面她还发现,好像从第一天开始,那门就一直都锁着,期间从没有打开过。
赵大夫去了哪里?
赵大夫救过原主也救过刘氏,又是在第一个对她表露善意提供帮助的人,虽然她也一直在尽力回报,彼此早就各不相欠,但也该多少关注一二。
木婉青循着记忆找到上次跟着赵大夫来过的周寡妇的家。
木家村本就不甚富裕,但一路走来更能看出日子的艰难,周寡妇家这边糟糕破败到极点。
多年来陈旧的房屋,坍塌的不在少数,多是简陋的茅草屋,或者说是简单的窝棚也不为过。
道路又泥泞脏乱,坑洞不平,让人没地下脚,故而这边少有人来。
木婉青对这些并不上心,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在这种路上也如履平地。
她转过街角,就看到一个端着木盆出来倒污水的孱弱妇人。
妇人也看到了她,愣住了,似乎不解为什么这偏僻的地方会有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
不消片刻,周兴的声音和周兴便到了。
“娘,放着我来,你去躺着休息……木姑娘???”
……
片刻后,木婉青和周兴两人缓缓走在一条狭长的仿佛看不到头的小巷中。
这里足够僻静,且不会有人来。
她声音平静地开口,“谢谢你替我家翻地。”
周兴低着头,没说什么。
他目前就只能做到这一点,而就连这一点,也不是非他做不可得。
少年不想欠人家恩情却又什么都拿不出还不上的自尊心折磨着他。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心思在里面,让他在现在这般情形中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低着头,视线盯着少女裙摆上绣着的云纹,裙摆随着少女的走动起起伏伏,正如他的心情一般。
只是这么点事,值得她走这么一趟么?
他足够清醒的明白眼前的人不会喜欢他,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那只会自取其辱。
“我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赵大夫去了哪里?”
周兴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这事。
“赵大夫半个月前就离开了,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木婉青停下脚步,“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半月前赵大夫来找我,希望我力所能及的还一部分药钱,多少都行。
我给了赵大夫十几枚铜钱,赵大夫留下了我娘接下来半个月的草药。
还说他将离开木家村,不会再回来了,让我,让我替他还你的钱。
自此,他与我,与你的纠葛就此了结。”
周兴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心中有种隐秘的触动,这似乎给了他的情感和作为一个宣泄的出口,让他有理由去做他心底想做的那些事。
“后来我了解到,赵大夫不止来找过我,还去了其他欠着药钱的人家,也是让人家随便还一点钱,然后便说账了了。
如今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过赵大夫,想来是真的离开了。”
木婉青闻言微微皱眉,心中感慨,赵大夫竟就这么离开了。
修仙界中她过着千百年如一日的生活,而凡人却是几天之内生活就可能遭逢巨变,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也就只是唏嘘而已了,她很快便释然此事。
“赵大夫并不欠我什么,与恩情上,我稍欠他,与钱财上,他稍欠我,二者可相抵,我们本是互不相欠的。
你不必额外为我做什么。”
这话就是要撇清关系了。
周兴不傻,他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远的身影,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木姑娘可以撇清关系,认为我们并不相欠,但周兴却不能这么认为!
木姑娘提供了绝大部分的草药,赵大夫将草药处理成汤药治好了我娘的病,你们两人本就都是我的恩人。
如今赵大夫说永远离开,要我把欠他的恩与钱转还给木姑娘,周兴必然照做!
自此后木姑娘便是我周兴的恩人,周兴必然尽力报答,哪怕用上一生的时间!
周兴自知木姑娘不喜,木姑娘不必担心我的纠缠,我会尽量不出现在木姑娘的生活中。
拒绝是木姑娘的选择,但报恩,是我的事。”
木婉青走在前面,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向前走,头都没回一下。
“随你。”
周兴回到家中,他娘正坐在破旧的院子里抹眼泪。
“兴儿啊,这是……”
周兴明白他娘在想些什么,忙上前搀起他娘扶着进屋去了。
“她就是当初给赵大夫挖草药的丫头,娘吃的那些草药有不少就是她上山去挖来的。
娘别多想,她就是来问问赵大夫的事情。
娘你好好养病,别想太多,我明日便去镇上做活了。
这次找的这个差事还不错,一个月能赚到二三百铜钱……”
……
木婉青家田地里的事儿这就算弄完了,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没弄完。
一来缺钱,二来缺人。
整个上半年的收成没了,全靠吃老底儿,乡下人家哪有那许多老底儿吃?不少人家都是一年吃一年的,还不一定够吃呢。
再者来说,之前两次徭役,大多数的人家壮年男子都被征走了,回来的也都遭逢大难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妇人们倒也能下地,只是饿了大半年,家中又上有老下有小的,磕磕绊绊,事情总做不爽利,拖拖拉拉这许多天。
若要雇人,要么拿不出钱来,要么舍不得拿出钱来,这耕种一事便进展的缓慢。
不过这也没什么,拖个三五七八天,总能种完的。
木老二家不属于这没钱没人的情况,但家中的几亩地却也是还没种完。
他家里如今一地鸡毛,暂时都顾不上这耕种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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