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十分,沈玄宁终于忙完了。他看了看时辰,估摸着还能小睡三刻工夫再去上朝,就进寝殿歇了下来。
和他一起熬了一夜的苏吟被他拽上了床,她本来想跑,但他按着她,把她头上的钗子一支支给卸了:“就在这儿睡,一会儿朕去上朝,你睡你的。”
苏吟眨了眨眼:“那皇上也赶紧睡,再说会儿话,时间就过去了。”
他嗤笑着应了声好,便闭了眼睛,苏吟也安然阖目,两个人都很快就睡得熟了。
三刻之后,冯深来叫沈玄宁起床。苏吟听见了动静,却实在睁不开眼,就沉沉地继续睡了。
早朝上,楚霁在上朝前提前得了信儿,知道胡家没什么能要挟朝廷的筹码了,上朝时就直接上了疏,道前几日在京中被匪人所劫。
沈玄宁便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被匪人劫了?楚霁就开始了一番绘声绘色地描述。
他说,自己照例去军营练兵,回来的晚了些,身边也没带几个人。
在离府不远的时候,突然杀出了一拨匪徒,个个蒙面,叫嚷着要抢劫钱财。多亏了他功夫好,才得以脱身。
他还顺便提了一句:“其中有一个用的兵器颇为厉害,不知是个铁爪还是钢爪。凌空甩来,亏得臣避得及时才没瞎了眼睛,但还是在脖子上留了伤了。”
他这么一说,这三两日里对他颈间抓伤颇有兴趣的朝臣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心里皆想:对不住,把您想歪了。
沈玄宁艰难地憋着没笑,一脸冷肃地问:“既是三两天前的事,怎的今天才禀?”
楚霁揖道:“臣原以为不足一提,就自己差了手下去抓人。谁知这几日下来,竟一点线索也没找到,颇是蹊跷,臣才不敢不禀。”
沈玄宁接着递话茬:“怎么个蹊跷?”
“臣细细想了,一是那兵器不像中原人爱用的东西。二是……臣的府邸周围,都是朝廷命官,没有寻常百姓,寻常匪徒断不敢去那里作案。臣怀疑他们根本不是为钱而来。”
——说到这儿,满朝好一阵哗然。
楚霁才刚打完一场仗。虽说战事本也不大,几个土司也都伏了法,但有不怕死的来寻仇、或者来朝中刺探,也并非不可能。
于是不及沈玄宁发话,兵部就有人按捺不住先开了口:“将军可认得出是什么人?若是藏地来的……”
“这还真说不好。”楚霁笑了一声,模棱两可地道,“月黑风高的,又都蒙着面,哪里看得清楚?不过也许是吧,体格都很强壮。”
朝中顿时议论四起,沈玄宁任由着议论持续了半晌,才开口打断:“此事,确实不可掉以轻心。”
殿中唰地一静。沈玄宁顿了一顿,又说:“伤及朝中大员,若不彻查,有损国威。传旨下去,封城搜查,查到任何端倪,刑部直接到乾清宫回话。”
刑部尚书赶忙上前领旨,想了想,又迟疑道:“可此事已过了三天,若这伙匪人已然离京……”
“他们如是真的包藏祸心,并非只为钱财,尚未得手自不会这样轻易离京。如不是……”沈玄宁看向楚霁。
楚霁苦笑叹息:“如当真只是一伙普通的匪徒,臣便只得自认倒霉了。”
就这么着,京城顺利地封了城了。朝上议事的整个经过,胡骁都在场,也没觉出什么不对。
两日后,沈玄宁把查办胡家的事安排了下去。顷刻之间,京城便陷入了震荡不安。
他到底还是杀了胡家一个措手不及,但胡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外头私兵来不及调,他们府中也还有不少人马。
于是胡家的数处宅子中都与官兵起了打斗,难免刀光四起,血流成河。
这样的权力斗争,总是令人生畏的。百姓们一时都不敢出门,热闹的街市变得无比冷清。
宫中,汤盈霜因此而彻夜未眠。因为这事是她父亲在主理,她真怕父亲出点什么闪失。
可她也不好去乾清宫问。单是遥望乾清宫的灯火通明,她也知道皇帝现在够忙的了。
汤盈霜便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宿,最后一点耐心被烦躁冲开之后,她终于受不了了,坐起身一把揭开了幔帐。
“娘娘?”一个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汤盈霜定睛看了看掌着灯站在门边的人,锁起眉头:“你今天不是白日当值?怎的晚上还在?”
宋薇回说:“奴婢看娘娘心神不宁的,心里不安生,便和别人调了值。”
“你有心了。”汤盈霜笑了笑,疲惫地又躺了回去。宋薇说:“奴婢去给您沏盏安神茶来?”
“不必了。”汤盈霜没心思喝,便摇头拒绝了她。但宋薇还是去沏了一盏,晾至温热后端了进来。
汤盈霜长吁了口气,坐起身接过了茶盏。
她抿了口安神茶后,睇了睇床边,示意宋薇坐。宋薇微微一怔,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汤盈霜道:“等胡家的事儿了了,本宫就放你回家去。本宫知道你不是个糊涂人,你也要跟你父亲说清楚,有些糊涂是不能犯的。”
宋薇哑了哑,却说:“奴婢不急着回家。”
“?”汤盈霜挑眉,“这什么话。你在宫里,你爹娘总是要担心的。再说,你也到了嫁龄了,赶紧回家去,别在宫里平白耽误了。”
“……奴婢在坤宁宫,又不是浣衣局,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宋薇嗫嚅着,顿了顿,“而且,奴婢也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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