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澜心头一惊,听明白师尊那句“我与范闲之间”,这岂不是说,师尊已经至少在表面上承认,范闲那个年轻人有和自己平坐而论的资格?
“以前我们可以和李云睿交易,现在就可以和范闲交易。”草庐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因为庆国朝野上下,从骨子里不怎么害怕庆国皇帝的人,就是这两个……记住,庆国不是范闲的,他没理由为了庆国的利益而损失自己的利益。”
云之澜想了想,还是没有想通透,可如果范闲在场,一定会对草庐里伸出大拇指,赞一声白痴兄情商那是相当的高啊……
“事发之前,我就让你师弟去投靠范闲,这便是所谓态度。”草庐里的声音顿了顿,“态度要用到位,所以让你师弟自己做事吧……”
云之澜微微皱眉,心想那位神秘而又可怜的小师弟,就这样被师尊抛出去给范闲打苦功,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表示自己东夷城的态度。
“当然,我让他去庆国,自然还有别的原因。”
云之澜精神一振,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秘辛,结果入耳的话语让他怔了起来,想了半天之后发现,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重要。
“当年北齐皇室叛乱,为什么北齐那个女人能抱着她的儿子稳坐龙椅,从而将一片哀鸿的北齐收拢成如今的模样?”
“因为苦荷站在她那边。”
“为什么东夷城及诸国夹在当世两大强国之间,左右摇摆,委屈求全,输贡纳银,但总能一直勉强支撑下去,南庆君民野心如此之大,却一直没有尝试着用他们强大的武力将东夷吞入腹中?”
云之澜根本不用思考,带着一丝崇敬说道:“因为东夷城有您,有您手中的剑。”
“不错,大宗师这种名义虽然没什么意思,但用来吓人当杀器还是不错的。”草庐里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落寞,“你想过没有……如果苦荷死了,我死了,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云之澜后背发寒,至于这种场面,当然是天下所有人都涉想过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宣诸于口,因为他们知道,以庆国的强大军力与根植庆国子民心头的拓边热血,一旦两位不属于庆国的大宗师逝去,整个天下肯定会再次陷入战乱之中,且不说北齐,至少东夷城是极难保住了。他诚恳而坚定地说道:“师尊,您不会死。”
“笑话!这世上哪有不死的人?”
草庐里的声音愈发地落寞起来:“就算不死……可人终究是会老的,苦荷年纪也这么大了,我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你以为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擅抖的手连剑都拿不动时……他还是位大宗师吗?”
……
……
“可是……这与小师弟入庆有什么关系?”云之澜沉默片刻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人世间本没有什么大宗师。”草庐里的那位大宗师冷冷说道:“只是三十几年前渐渐开始,就多了我们这几个怪物出来,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至少在眼下看来,整个天下的年轻一代高手之中,唯一有机会接近这个境界的人,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云之澜心头微动,注视着草庐平静关着的门。
门内的声音笑了:“很可惜,你的年纪大了,很难有这个可能。我东夷城这剑坑里爬出来不少人,甚至爬出了全天下最多的九品高手,可是如果要说谁有机会成为新一代的怪物……或许只有你小师弟一人。”
云之澜微张着嘴,他在苏州城招商钱庄里曾经和王十三郎正面对过一刹,当时知晓这位小师弟年轻轻轻便已然晋入九品,已是十分震惊,但是总觉得小师弟的境界远不及自己圆融,怎么在师尊嘴里,他却是……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的人选?
“这是心性的问题。”四顾剑的声音此时终于变得像一位大宗师般自信与淡然起不,“欲极于某事,则须不在意某事。你不行,苦荷门下那个叫狼桃的耍刀客也不行……其实这些年来,想必苦荷和我一样,都被先前说过的那个问题困扰着,我们一旦老去死去,身后这片国土会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我们死之前,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我选择了你的小师弟,苦荷,他选择了海棠。”
“很凑巧,都是彼此的关门弟子。”
“而更凑巧的是,苦荷他把海棠送到了范闲的身边……”四顾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就算不是他送的,至少他一定很高兴海棠与范闲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既然他能送,我当然也能送,只不过海棠是个丫头,这就占了大便宜了。”
云之澜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大宗师种子培养计划,怎么又扯到了范闲,不明白为什么苦荷和师尊这两位大宗师为什么一个接一个地将自己的关门弟子送到范闲的身边。
“天下真的只有四个老怪物吗?”四顾剑轻声反问道:“对,或许只有四个老怪物,那个怪物好像从不见老……你应该知道他,那个瞎子……”
云之澜的心寒冷了起来,知道师尊说的是很多年以前,曾经在东夷城里暗中行过的某位神秘人物。
“可你并不知道,范闲是那个瞎子的徒弟。”草庐内的人笑了起来,“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老怪物的关门弟子,都应该凑在一起才对,打打架,谈谈心,会让他们三人进益不少,这便是所谓磨砺……当然,想必苦荷和我想的一样,让弟子去范闲身边,也是想沾一点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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