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间，钟澄明白了考官秘密引他拜见顶头上司的原因。
一个侥幸炼出完美丹药的所谓天才，既未曾证明这份优异表现能够持续，何至于让国师大人亲自接见？哪怕她再有空闲......
但炼出长生丹，哪怕只是未具长生奇效的雏形丹丸，则是完全不同层次的壮举。
莫说大夏立国后这数十年间，就算追遡到三四百年前高人辈出的时代，也已没有一位炼丹师能触及长生的奥秘。
那是专属于神代的伟业，凡人不论天赋再高，也再无法染指的道路。
不单是因为秘法的缺失，更是因为修行者的整体水平已大大降低。
因此大夏天子才设立了炼丹司，以官方的资源，将全国上下的有才之士集中在一起。
为的就是让英才们使人惊异的思绪互相碰撞，最终如养蛊般产出触及长生奥妙的天选之人！
按照钟澄的常识判断，一部三菱经过再好的改造也不会变成宝马，最多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快的三菱。
同样地，完美炼制而成的聚气丸，最多会成为质量顶尖的一品聚气丸。
除非，雏形长生丹本来就是聚气丸的最完美形态！
钟澄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天下间数以万计的低阶炼丹师，都在不知情下进行着炼制长生药的尝试？
原主所学的微末知识，实在不足验证他的推论。
钟澄暗想道：“玄阶、黄阶的炼丹师们时常被派出执行危险任务，例如协助官差搜捕重犯，于都城周遭降妖伏魔等。”
“这些事本可全由军方和道门中的高手来办，之所以冒上折损炼丹人才的风险，是因为上头本就不认为，长时间停留在低阶的炼丹师算是人才？因此也没可能告诉他们隐秘，真是无情啊......”
“往后的修行，可一天也不能懈怠，目标是早日提升到金丹境，满足升至地阶的最低要求。”
“只是我目前是第一境锻体境，距离第七境金丹境实在太远了。这几天得到处打听一下，有没有提升修行速度的丹药。”
钟澄将别名雏形长生丹的聚气丸放进怀中，暂时绝没有试食的打算。
心念一动，原本空荡荡的墙上，登时浮现出一道铁门。
钟澄一手取起展示架上的使用手册，另一手则拖起小沙发，推开门步出工房。
下一瞬间，他又回到了生徒宿舍的卧室之中，双手却是空空如也。
钟澄再次确认雏形长生丹仍在怀中，有点懊丧。同时他也察觉到，床上的自己一直保持着进入炼丹室前的姿势。
“这也好，总算确认了进出炼丹室的只有灵魂，不会牵涉到肉身。”
“炼丹期间，炼丹室内的时间流逝似乎会变快，但所消耗的时间会如实反映到现实时间上。日后需要使用丹药的话，得提前做好准备......”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从现实中带进去的物事能够取出来，好比丹药材料与由其转化而成的丹药。”
“根据炼丹理论，修行者肉体内的真元透过精神与灵魂连接。因此我能以灵魂状态调动真气，再利用炼丹室的力量增幅炼化效果。”
“炼丹室原有的摆设，以及我消耗少量气机炼造的事物，却无法带回来现实世界。”
钟澄感到很可惜。他原本还打算在炼丹室内空想出一杆火枪，在低境时作防身用呢。
他听着肚里咕噜咕噜的响，叹了口气，动身前往食堂。
临行时瞥了一眼邻床，仍不见室友陶贤。
算起来，对方已有两天未曾回过寝室了，大概像原主般正忙于资格考试？
钟澄想起考官把测试延到了今早。无论如何，下午结果就会出来，数百位少年少女的人生在此走上分岔路……
他后背上不觉已冒出冷汗，就如在黑夜里侥幸从悬崖的一端跃到了另一端。
若回头望向崖底跌死尸身，虽感栗然，却也不是更为自身得脱厄运而庆幸？
钟澄没让自己再想下去，快步出了门。
来到食堂，却没瞧见原主记忆中铺满一张张长桌的蒸笼糕点。
钟澄这才惊觉在炼丹室中耽搁了好一阵子，现下已是午后，早没了吃食供给，心中不免郁闷。
既然已过了饭点，为何食堂中仍是坐满了这许多人？
钟澄的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射在手捧卷轴的长胡子考官身上。
只见考官身披紫底青鹤袍，头顶玄木鱼尾冠，确有一位金丹修士该有的风度。
他身后堆起了成山的牛皮小包，旁边侍立着紧张兮兮的帮工。
“这是要正式宣布合格人选？可为甚么不在更庄严肃穆的正堂，非得在食堂进行？”
他放眼一瞥周围，没见着本该在场的学堂主事程老先生。
反倒瞧见“秃鹫”斜倚着门，目光似乎倾注在考官手上的金黄卷轴之上。
“他为甚么会在这儿？他本不该对这种事情有兴趣的！”
“莫非是为了监视我？”
钟澄心里七上八落，隐约听得考官已把手中名单读到了后半。
一位位合格者应声出列，接过成为炼丹师的入层福利牛皮包后，神气地成排站在考官身后，脸上流溢着不加掩饰的光辉和喜悦。
随着考官放在卷轴上的目光一寸寸下移，某些本已落榜，却期待着被接纳进每年不定量的补员名额中的生员察觉无望，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有个少女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身旁少年的身上。
钟澄认得这少年中举后曾以目光嘲弄自己，眼看一对小情人转眼踏上陌路，不禁感慨。
一般生员十八岁参加测试，此期可早不可迟，若然不中，就被扫地出门，无法再入学堂一步。
生员日后若在别处学得本领，仍可向炼丹司自荐加入。
只是寻常容易接触到的小门小派，哪有官立学堂的资源师资？
炼丹一道最重准绳，误学土法的下场，钟澄比谁也要清楚。
他慨叹未毕，忽听得考官朗声说道：“本次测试最后一位合格者，也是成绩最佳的生员，钟澄！请出列！”
掌声要比钟澄想象中零落，看来今年合格的人数比他想象中少？
他踏着细碎步子上前去，途中目光掠过或笑或悲的一张张面孔，嘴角的笑容终究没绽放出设想中的喜悦。
长胡子考官亲手将牛皮包塞进钟澄手里，和眉善目。
“本官很欣赏你的天份。千万别因得由黄阶从低做起而不满，现下朝廷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只要你境界提升得快，日内必受重用。”
他一拍牛皮包表面。
“每位炼丹师入职，都会获赐有机率让其提升至第二境定气境的定气丹配方和材料。”
“一般生员手艺未熟，容易糟蹋了材料，但以你的才华，明日便可开炉炼丹。”
“国师和本官都希望，能见到入职时已是定气境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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