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城和燕北城两处都被袭扰过,不过甄斯文和曹颖颇为稳健。”
“接下来就得准备收粮,子泰看看,是如何一个弄法?”
杨玄揉揉眉心,“新开垦的田地三年不收赋税,这是铁律。三年,让百姓有些积蓄,这是好事。”
一个官员说道:“国公,可压压收粮的价钱,毕竟,咱们也难啊!”
“是啊!”
“国公仁慈不收赋税,可他们也该体谅些北疆的难处。”
杨玄的面色渐渐冷漠。
声音消失了。
官员们心中忐忑,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老板。
“为政者最忌讳的便是朝令夕改!”
杨玄觉得麾下有些飘了,有必要敲打一番。
“今日说不收赋税,明日降低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我知晓,一旦这道政令下到地方,那些官吏会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打个比方。”
杨玄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定下了十文钱一石的收购粮价,下面的官吏就敢说是九文,八文。百姓敢反抗吗?不敢。于是看似皆大欢喜。”
众人都有些尴尬。
一层层下压的戏码大伙儿都不陌生,许多时候,他们就是源头。
当然,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奔着贪腐去的,更多的是为了政绩,为了更好的完成上官的吩咐。
“这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下面却暗流涌动。等到了明年,我说,去开荒吧!三年不缴赋税。你等说说,还有几个百姓会信?”
杨玄看着官员们,觉得这些人脱离百姓的日子太长了。
“等到了以后,北疆军攻下内州,需要移民。我许诺三年不收赋税,并且保证内州不受北辽的侵袭。谁信?”
杨玄屈指叩击案几,盯着官员们,“失去了百姓的信任,我的政令将会寸步难行!你等的话,就会变成空话,大话,假话。”
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北疆的根基是什么?不是强大的军队,不是相对关内廉明的官吏,而是,百姓!”
“取信于民,则民是我等的帮手。强大的军队来自于民,充沛的钱粮来自于民,各项政令的实施有赖于民。民,才是我北疆的根基!”
他起身,“告诉北疆官吏。”
唰!
众人起身,微微欠身。
杨玄缓缓说道:“取信于民难于上青天,失信于民却在一夜之间。谁想毁了我北疆的根基,我便毁了他的前程!”
“领命!”
杨玄颔首,“刘公,我先回去看看。”
宋震和他一起出去。
“此次长安之行如何?”
“还算是顺遂。”
杨玄想起一事,“官员们怎地恭敬了许多?我是老虎吗?看着我,竟然有些畏惧。”
宋震莞尔,“他们大多都读过史书。看看历朝历代的旱灾,能这般平稳度过的有几次?”
“好歹也有几次吧!”杨玄谦逊的道。
“你知晓他们最敬畏你的是什么吗?”
杨玄摇头。
“从在陈州开始,你就孜孜不倦的修路,兴修水利,从未间断。这是从未有过的。
有人和老夫说了,当初大家都说你是修路修疯了,只想看着宽敞的大道心中舒爽。
至于新修水利,北疆本不缺水,弄这些作甚。
可此次旱灾一来,各处调拨的钱粮和物资,顺着那些宽敞的大道,飞也似的送到了地方。
而往年兴修的水利,让各处只需开挖些沟渠就能缓解灾情。子泰。”
“您说。”
“有人甚至嘟囔,说你这是明主手段。”宋震看着他,“若非你发过誓此生不负大唐,老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
“是什么?”
“有天命。”
“哈哈哈哈!”
杨玄摆摆手,走了。
赫连燕正好出值房,“郎君!”
“燕啊!”
赫连燕跟上,“郎君走后,有十余官员不稳。其中大部与豪强勾结。”
“盯着,没犯事就不管。”
“是。”
“对了,你当初说家中的都被……”
“都被杀了。”
那时候的赫连燕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归来时,我遇到了一个妇人,她说是你家的侍女。”
赫连燕止步,一怔,“我家……还有人吗?”
随即,她解释道,“郎君,我并不知晓此人。”
“你想多了。”杨玄笑道。
赫连燕站在原地,看着杨玄出了大门。
侍女?
是谁?
一个护卫带着王花进来。
王花仔细看着赫连燕。
“进去说话。”
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
王花跟着她进了值房。
赫连燕坐下,审视着王花。
“赫连指挥使,此人叫做王花,说是你家的侍女。马贼带着她想来赎那个赫连罗兄妹……”
护卫介绍完毕告退。
还体贴的关上门。
室内的光线黯淡了下来。
王花有些局促,不时偷瞥赫连燕一眼。
“听说,你找我?”
赫连燕问道。
她的家人都死光了,这是皇叔当年说的。
后来她暗中调查过,说是阿翁参与了谋反,被族诛。
而她因为太小,且是个女子,故而逃过一劫。
王花吸吸鼻子,“娘子的脖颈下,可是有一块胎记?”
赫连燕眸子一缩。
每次沐浴出来,铜镜中都会映照出那一块胎记。把衣裳穿好后,外人压根就看不到。
她缓缓把衣襟拉下。
王花看到了胎记。
“小娘子啊!”
王花跪下,嚎哭了起来。
外面行走的官吏闻声愕然,等听到哭声是从赫连燕的值房中发出来的后,都摇摇头,赶紧走。
和镜台的一样,锦衣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毁誉参半。
赫连燕怔怔的看着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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