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良王出征后的第三日,皇帝罢朝了。
满朝文武乱成了一团,一壁离宫各回各家一壁和身旁的同僚议论个不停,原因是……
并非皇帝想要罢朝,而是皇帝突然大病。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皇帝在早晨起床盥洗时突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目下中午了,人还没有醒来。
四位御医都在寝殿中,一直没有出来过,殿外候着的宫人们焦急不已,不知情况如何。
也只能干着急了。事出突然,冯敬德怕情况不好闹得太大,让众人都在外候着,只自己在里面服侍,需要用人时才招呼一两个人进去。
所以就连沐容也被挡在了外面,觉得一颗心在胸中撞得一下比一下狠,撞得直痛,好像下一刻就要撞碎骨头闯出来一样。
怎么回事……
竭力告诉自己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越是劝着就越是无果。突然晕厥……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决计不是好事,何况古代的医疗水准……
不是说中医不好,但这会儿毕竟没有CT、做不了核磁共振……许许多多病症是没有条件诊出来的,即便诊出来也不一定治得了即便是千年之后,不治之症也多了去了。
关心则乱,原本自己遇了难事都能放宽心往好里想的沐容,这次当真被负能量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就连脑子都觉得空了,不知道要干什么、想干什么,做的事情已经是完全根据身体上的需求下意识地去判断了……
比如现在觉得心里闷得紧,就无知无觉地走向了殿门口。
新鲜的空气袭面的瞬间,沐容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边的白云就近在眼前,一圈一圈地晃着,晃得人心乱。强闭了眼不再去看,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
心里略缓过来些。
不该去想那么多,至少不该往那不好的方向想。也许确实是大事,但也许……只是低血糖呢?
沐容继续劝着自己,告诉自己说:贺兰世渊这么好的男人,才不会就这么死呢……
又立刻反驳自己:呸!什么死不死的!
就这么心绪乱成乱麻般地静等,站在殿门前一站就是半天,倒也没觉出累来。
直至傍晚,才听得殿内有些不寻常的响动,恍然回神望过去,是几个御医一并退了出来,沐容伸手一拦:“大人,陛下他……”
那被她拦住的御医一揖:“哦,陛下醒了……传翁主进去呢。”
忙不迭地回身往里走,正碰上出来传她的宦官,一点头道:“知道了。”就提步进了寝殿。
寝殿中没有外人,连冯敬德也被打发了出去,沐容站在榻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脚,忽然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了……
真怕她坐到榻边的时候,他告诉她什么不好的情况。
“来。”贺兰世渊向她招了招手,她才牟足了力气抬头看他。那张素来清隽的面容一天之内苍白到了极致,连嘴唇上都没有半点血色,甚至有些干裂的迹象,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沐容觉得脚下像被灌了铅,挪步挪得艰难,不过几步远的距离,走了许久才挪到他跟前,侧身坐下,低着头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陛下……怎么了?”
“没事。”贺兰世渊笑了笑,打算就这么敷衍过去的样子,沐容蹙了眉头追问:“御医怎么说……”
“御医……”他仍尽量笑着,默了一瞬,平静道,“御医没诊出来……”
还真是并不常见的怪病。沐容一颗久悬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眼泪忍无可忍地涌了出来:“怎么能……”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她还等着和他一起面对更多的困难,无论家事还是国事。她在暗暗说服自己接受她根本不喜欢的皇宫,告诉自己那“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个根本不切实际的梦想……她在做着嫁给他的准备,他却在这个时候……
“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贺兰世渊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道,“没诊出来……兴许压根就没事……”
可看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没事。
“不过,如是当真不好,那你……”贺兰世渊的目光在她面上定住,沐容本用力咬着下唇,咬得一阵疼痛,听到这话猛地抬手一抹眼泪,不讲理似的道:“我不管!你说让我给你半年,你就娶我的!君无戏言,你必须娶!”
“容容……”贺兰世渊无奈一笑,沉吟了一瞬,缓缓说,“我也说了……如是半年娶不到你,就给你另寻个好人家……”
“你没说!”沐容激动之下微提了声,“你说的是若半年内我不答应嫁你就让我另嫁他人!我告诉你我动心了!非嫁你不可……你临阵脱逃算什么男人!”
“你根本就不喜欢皇宫……”贺兰世渊静静说着,跟她打着商量,“听话,如是当真……我必定给你寻个好夫家,离开皇宫,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沐容忍着泪逼出一声轻笑:“呵……你拿我当什么了?随手送人么……我现在可喜欢皇宫了!”
“容容……”贺兰世渊还想接着劝她些什么,沐容陡伸手在他嘴上一按,脸上犹挂泪痕却是凶神恶煞:“你有本事带我走啊!一起到阎王殿算算账去!旧账新账一起算!妈的判官会不会办事!”
这么一想简直怒火中烧,那判官把她扔到这就算了,这么好的人他说带走就带走?真当自己是个神仙就能随便拿人开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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