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雄见过嫂嫂。”
第一个开口的竟是牛雄。
只见他撂下手中干果，眯着眼缓步走来。
赵隶瞧他眼神似有不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张青却是没有丝毫畏惧，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不见，牛兄弟到显得有些老态。”
“没法子，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让人害了，能不愁？”
“十三叔、赵隶，你俩出去会，腾个地方？”
景陌雪倏地开口。
牛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仍旧坐在桌前，眼神没有丝毫移动。
静默片刻，他也是二话没说，径直就走出房门。
赵隶有心留下，想着能不能从中斡旋，然不等他开口，就瞧见景陌雪看向自己的眼神。
“唉……”
知晓其心意，他也就不再坚持，跟着牛雄就出了门，顺便也把门给关上。
庭院里，牛雄赵隶二人坐在石桌前。
“十三叔……”
“你先别说，让俺问问你。”
牛雄打量着他，“是朝廷找的她，还是你找的？”
“都……都是。”
“都是？”
牛雄眉眼一压，嗤笑道：“怎么着，打算用她来威胁俺们，还是用她来赔罪？”
不等赵隶开口，他就继续冷笑开口，“甭想，有她没她一个样。你跟你家皇帝，趁早死了这条心。找她来，除了让俺大哥更厌恶朝廷外，旁的没屁用。
当年朝廷派她来俺大梁山，害的俺们弟兄死的死，伤的伤。今个朝廷想用俺们了，就想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你不觉得可笑吗？”
知道他这话在理。
可赵隶还是忍不住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是上个皇帝的事，造孽的也是他，跟我姐夫实在没关系啊。”
“父债子偿没听说过？”
牛雄冷哼一声，显然不肯接受这个解释，“朝廷就是朝廷，皇帝就是皇帝。他既然坐了那个位置，就该受着他该遭的怨。”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法子。”
摆摆手，赵隶看了眼屋子，心里也是一万个不忿，“从认识你们到现在，我哪天不是夹在中间受气？你们两边，一个是我夫人娘家，一个是我姐夫朝廷，我能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似乎也觉得赵隶这身份挺尴尬，不过牛雄何时与人讲过道理？
“呸。”
狠啐一口，“俺们求着你当俺大梁山的姑爷了？俺们求着你来当这朝廷的国舅爷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隶烦躁的摆摆手，“得，甭说了。十三叔你也别阴不阴阳不阳的，要是觉得我这人还行，就给我撂句实话。”
“实话？”
故意当作没听见，嘬着牙花翻白眼，“啥个实话？”
懒得跟他计较，赵隶皱眉道：“去大梁山怕是跑不掉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大梁山到底能不能为朝廷出战？”
放下瘙痒的手，牛雄起身按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肃穆开口，“赵隶，看在你喊了这些日子十三叔的份上，俺就好好跟你说说。
这事你千万别掺和！
你要是以陌雪夫婿的身份，回大梁山。俺拼着让大哥揍一顿，也有可能护得住你，毕竟你都跟陌雪生米煮成熟饭，俺大哥怕是也会捏着鼻子认下你这女婿。
可你要记住，俺大哥不是个会受威胁的主，他认下你这女婿，是看在陌雪的份上。”
脸色深沉，牛雄沙哑道：“可你要是敢拿这个事做压，提为朝廷出战的事。那大梁山的树梢上，指定会挂着你的头！知道吗？”
说着，他重重坐下，攥拳看了眼屋子，“别说俺大哥，替朝廷出战这事，俺都不会答应！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若是俺们答应了，那俺们算什么？
那些年血里淌，刀里滚算什么？
就因为你俺们就得替朝廷拼死拼活？你算老几？你凭什么？”
说罢，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赵隶，皱眉道：“甭觉的俺说话难听，这么多年也改不了了。反正事就是这个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要俺说，到了大梁山也好，你就安心当你的姑爷，劳什子国舅当他作甚？”
“不难听，话不糙理也不糙。说的都在理。”
赵隶点点头长吐一口气，“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名义的事。大梁山没名义，也没道理去替朝廷办事。”
“别小看这俩字，多少人多少事，都是因为这俩字。”
“知道了。”
自嘲一笑，“里面那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应当不会。”
“话说回来，先不提我，若是她跟着咱们回大梁山，会是个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牛雄皱皱眉头，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而是琢磨一阵后，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大概还是得死。”
“大梁山其他还在的寨主们，都挺恨她吧？”
“废话。不过哥几个恨是恨，但真要俺们下手杀了她，怕是也下不了手。毕竟喊了那些年的嫂嫂。”
牛雄说着看向他，“不过俺说她大概还是得死，因为俺大哥会亲自动手。说起来，她也是因为替你们这狗朝廷办事，才跟俺们成了这样子。
就冲这一条，也甭想俺大哥跟弟兄们出山。”
死局，无解。
明白这一点后，萦绕心头多日的烦躁反倒是消弭了。
赵隶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打个哈欠就准备去睡觉。
说的也是，烦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不想帮，能做的都做了，真办不成劝不动，谁有法子？
至于曹安良跟他说的什么万民，什么社稷。
真以为赵隶是什么小说主角，气运之子？
明摆着的死局，哪来那么多柳暗花明又一村。
再说了，不是有句话说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
这大唐延续几百年，人心思动想换一换这天下，不也合乎常理？
以后待在大梁山，当自己的姑爷得了。
想开之后，他也打算开始摆烂了。
只不过唯一让他还有点愁的，那就是赵柔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姐啊。
十八年的记忆交融，他是真把赵柔当成他姐看待的。
‘算了，世道再乱一国皇后总是不会有甚危险的，大不了以后看势头不对，拉点人再来长安偷偷救走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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