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迎来了一场秋雨。
湿湿嗒嗒的雨珠沿着左衙屋檐落下，好似一张幕布一般。
可即是如此雨声，也掩盖不住那特狱里的哀嚎。
任无涯身穿指挥使服，端坐大堂之上。
他左手上是抄录的罪己诏。
右手上是宫里给他出传的话。
“一边怀柔收心，一边雷霆手段。”
喃喃一句，他低头左右看了看，瞧着那好似对立起来的文字，心底竟是有些微寒。
“大人！兴诚坊福乐楼，有国子监学子聚众，大肆声讨辱骂我鹰羽卫。其中就有那陈仕文！”
堂外雨中，有一鹰羽身披蓑衣，拱手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任无涯顿时垂下眼睑，“聚一队弟兄来此。”
“喏！”
等他离去，任无涯这才起身将左右手上的东西放好。
同时摸了摸腰侧刀柄，不禁一叹。
‘若是国舅在此，或者当初我随国舅一同南下该多好。’
‘如此直面帝心，着实让人心惊。’
‘手中刀、替罪羊，谁知道呢？万一……’
正想着，很快雨幕中便聚集来一队鹰羽。
人皆身披蓑衣斗笠，佩刀肃穆而立。
“经陇右弟兄密报，朔州陈家，有通敌附逆之嫌。国子监学子陈仕文，日夜与城中挑拨生事，妄图破坏长安稳定。且多处扰乱人心之流言，皆与其逃不过干系。
特此，将其抓拿归案，不得有误。”
‘往常大人只说让去捉谁就是，何曾解释过这么多？’
不少人心中嘀咕一句，抬头看向雨帘后的人影。
只见任无涯皱眉道：“记住这些话，前去捉人时要告知周遭人等，不要让他们以为我鹰羽卫是胡乱抓人。”
“喏！”
这队鹰羽当即拱手领命，大步而去。
重新坐在堂下，任无涯不禁自嘲一笑。
……
隆州城外几里，有一处村庄。
赵隶跟牛雄几人就暂时藏在此处的一家民舍内。
“哈哈哈，笑死俺了。那官兵竟然把你当成了娘们，还想……”
“够了十三叔！”
赵隶气急败坏，跳脚道：“我哪知道脸上黑灰被汗落掉了，你又没跟我说。现在赶紧想想法子吧，还没入城就杀了一个官兵，要是打草惊蛇可就坏大事了！”
“放心，别自己吓自己。”
牛雄眯眼道：“这方春阳手下如此胡来，难道这些个村子庄子就没有血性的汉子？反抗之下杀了一个官兵的事指定是有的，不必多虑。
俺现在想的就是一件事，隆州城看守的厉害，非官兵不得进出。得想想还有什么法子才好。”
坐在木凳上，赵隶强迫自己忘掉刚刚发生的事，“只能官兵才能进出？”
“倒也不是。”
一旁的小耳朵出声道：“我去查探时，好像看到了一支商队。”
“商队？”
赵隶一怔，到是牛雄不屑道：“什么商队，那车上装的都是年轻女子，明明就是城内权贵趁乱派人出城，去弄来的。”
说到这，他突然眼前一亮，摩挲着下巴开始围着赵隶绕圈。
那眼神，看的赵隶直发毛。
“你瞅啥？”
“你还别说，你小子这张脸要是拾掇拾掇不说话，扮个女人指定没问题。”
“什么……意思……”
赵隶猜出来了，可就是猜出来，心里才犯别扭，“十三叔你别闹啊，就算是我靠这法子进城了，身边没你们几个可不成。
那几个滑头光靠利诱不行，还得威逼。
双管齐下才能成事。”
“俺知道。”
牛雄掏了掏耳朵，“小耳朵，你去外头抓个舌头，就要那在外头寻女的。俺要问话。”
“是，大哥。”
等他走后，赵隶恍然道：“打听清楚这出来抓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冒充他们进城？”
“没错。”
牛雄点点头，“到时候俺们三个扮作恶仆，再给你寻一件女人衣裳换上去，这不就能进城了？”
“你有没有搞错，我就不能也扮作恶仆？”
“好，你狠一个来，让老子看看你怎么个恶法。”
赵隶咬紧牙关，怒目圆睁。
“呵呵……”
冷笑道：“甭想了，你不换，难道指望俺们三个谁换？还是说真去抓个女的回来？”
有点不甘心，他咬牙道：“我可是当朝国舅爷！”
“你就说想不想进城吧。”
“我是陛下亲封的安乐侯！”
“想不想进城？”
“我是行南大元帅！”
“这城进不进。”
“我是……”
“你是个鬼，反正俺就这法子，不行你自己想办法。”
牛雄翻个白眼，退到一旁闭眼假寐。
赵隶脸色青红交替，像是变色龙一样变了好一会，这才咬牙道：“这事不准跟陌雪说，不对，谁都不能说。”
“知道了。”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同时这老小子也在心里默默补充：才怪。
临近夜至，小耳朵这才扛着一个汉子走进来。
“真他娘的，这狗东西手上还有点功夫，差点着了他的道。要不是身上带着迷魂散，怕就折了。”
小耳朵骂骂咧咧一把将肩头这人扔在地上。
牛雄皱眉看了看他，“没事吧？”
“胳膊让叮了一下，不碍事。”
“嗯。”
点点头，牛雄上前一脚踩在地上这人的手臂上。
只闻咔嚓一声，昏迷的人顿时被疼醒，张口就欲痛嚎。
牛雄却是眼疾手快的塞进去一块麻布，同时阴狠道：“老子问什么你说什么，敢有一句废话，或是乱喊乱叫，就弄死你，知道吗？”
这人额头冷汗密布，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取下麻布，不等牛雄开口，这人就强忍疼痛道：“几位好汉，我是隆州周家的家丁，出来为少爷办些事。若是缺了银子几位只管开口，我身上还有一些……”
“呵，当咱爷们是劫道的？”
冷哼一声，牛雄一脚踩着他胸口，眯眼道：“周家是什么家，做什么买卖还是当官的，你少爷又是什么少爷，叫什么人长什么样，这次出来几个人，什么时候回去，都给老子一一说出来。”
“回好汉的话……”
众所周知，赵隶是个心软的，看不了这种严刑逼供的血腥场面。
因此在牛雄上前踩断这人手臂时，就默默把头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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