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汉冲澡出来，哥哥立刻拿着浴巾到他身边去，从身后擦了几下水。
浴巾递给了老人之后，哥哥不搀扶，也不帮忙。就是低头漫不经心地站着。
老头自己手脚利索得很。哥哥不放心他，但又不敢直接帮忙穿衣服，怕老人觉得自己不行，心里难过。
这时候，兰老头从淋浴隔间里跳了出来。他歘歘两下，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
然后，三个人围着卫老头，等他慢慢穿好。
一时之间，哥哥若有所思地欣赏自己的掌纹。兰泽玩手环。兰老头在地中间活动腰腿做体操。
卫老头终于套好了上身的大T恤，把脚小心翼翼地伸进鞋里。
“哎呦，鞋垫歪了。”卫老头缩回脚，低头看了看。
哥哥立刻蹲下，伸手进去给他调整鞋垫。
之后他们出来倒是挺快。兰老爷子把卫老头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走了一段。到了男宾部出口，周围的人多起来，才放开。
看起来俩人和勾肩搭背差不多。俩老人，看上去是亲热了一点，也还算正常。
兰泽的妈，卫瀚扬的妈，带着她家儿媳妇，也从女宾部的出口拐了出来，拎着大包小包，个个看上去容光焕发。
白权明立刻迎了上去，到自己妈妈跟前说话。
兰泽打算和妈妈说一声就回去看看孩子们。陪完老人陪孩子，这是很热爱家庭的操作。
两拨人集体靠拢。
忽然之间，兰泽的妈妈面露嫌弃的退了几步。兰泽立刻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妈妈还特意绕到了兰老爷子的身后。
“你个老骗子，离我远点。”妈妈开口说道。
卫汉应尴尬地笑：“嘿嘿嘿……”
“也就是我家老头缺心眼，对你那么好。你别过来。”
卫汉应讪笑着站到了卫夫人身旁。
卫夫人看看他们，皱了眉头：“别闹了，你们。”
妈妈抓住兰老爷子的手，老爷子低头对着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
“看我家老头，这口牙换得多好。”
妈妈看着老爷子的眼神，像小女生一样。一把年纪还秀恩爱。
兰泽感觉不大自在，哥哥表情也有点僵。
“是是，换的好。晚上去哪吃饭？”卫夫人转换了话题。
兰泽趁着这会儿大家都站定了，和妈妈说了他要先回去。
他们这些人天天都在一起。吃饭在一起，住宿也在一起。只有兰泽，被卫瀚扬安排在了城市住宅区中间的“山上”。
“小泽，一起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妈妈随便说了一句。
“几个孩子正在等我呢。”兰泽客气地笑了笑，自己叫车离开了。
车还在路上，兰泽就收到了保育员发来的位置信息。这会儿，她也刚把孩子们送到家。孩子们正在吃水果，接下来打算洗澡。
兰泽在上楼之前，在地下通道的无人小铺买了点吃的带上去。上去一看，孩子们在地上的围栏里坐着，还在捧着水果啃。围栏是保育员带过来的，便携式充气的。啃的不是本地产的草莓之类浆果，而是外面运进来的红色软梨。这东西在这里算进口货，最后无非结账时增加账单数字。三个孩子倒是挺喜欢吃的。
“要不你现在下班回去，我给孩子洗澡吧。”兰泽对保育员说。
“你确定吗？几个孩子同时洗澡是很麻烦的事情。”保育员瞪大了眼睛。
在这里洗澡的确没有家里方便，没有给孩子洗澡用的网兜。要抓住三个孩子不让他们乱跑，是很耗体力的事情。
“我来给孩子们洗澡吧。”保育员说，“你可以帮助我。”
“也行吧。”
给孩子洗澡的时候，保育员挺有效率。她有动力外骨骼，衣服外面套上带来的防水罩衫就捧着孩子动手了。
兰泽负责看住另外两个没在洗的。
儿子们看到他也进了浴室都很高兴。
小麦连滚带爬扑过来“噢”地一声。
小米瞄准着他的发型喊：“爸爸！”
豆子在保育员手里扭头看着他们。
小米喊得对！兰泽刚想表扬一下，这孩子转身瞄准保育员喊：“妈妈！”
兰泽黑着脸把他摁住了：“叫阿姨！”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豆子。
“噢！”小麦抱着兰泽的腿。
于是兰泽决定冷处理一下小米这儿子。先不理他。
他抱着小麦站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小麦说话。小麦不会说，但是可以听啊。
从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睡午觉的问题，一路问下去。每一个问题，小麦的回答都是：“嗯！噢！”
小米仰头抓着爸爸的腿弯，急得直抢答。
就这么晾了小米一会儿。
豆子被保育员擦干，穿好尿不湿抱了出去。兰泽把小麦交给保育员洗澡，指着保育员告诉小米：“叫阿姨！”
“阿！姨——”
看这孩子学得多快！
兰泽心情愉快，把乖小米抱起来亲了亲。
“你对孩子的耐心真好。”保育员抽个空对他说话。
兰泽笑笑，继续欣赏他的儿子们。
“我老家不行。男人不带孩子。家里所有的事情，整理家务，洗衣服，带孩子，全都是女人的事。”保育员边干活边和他搭话。
世界上大多数地方，其实都这样。家务劳动也是劳动的一种，而社会中普遍的劳动关系，是由生产力决定的。生产力落后，人与人之间，就有各种形式的奴役存在。性别之间的，也是一种。
“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兰泽分不清保育员是在对小麦笑，还是在对他笑。
“那是当然的。”兰泽肯定地说。
张大舰长是一把手，天高皇帝远的，天老大她老二。她如果觉得不幸福的话，压根不会飞那么远。
“我们那里，好多女人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去了。都想到亚洲这边来，找个好男人嫁掉。”
“那可不大容易了。哪里的人都有好的和不好的。得看运气怎么样。”
“我相信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保育员的回答很励志。
“那祝你好运了。”
保育员把小麦也穿好尿不湿抱了出去。回来接过了小米。
小米到了保育员怀里高兴地喊：“妈妈妈妈——”
“叫阿姨！”兰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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