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昨天跪了一夜……还不老实歇息!”听师父轻斥道,却不知是怪她还是怪自己。
“那师父再罚我跪一夜啊,我就真困了……”原来师父这么不舍得她受罚,罚过之后她反而可以尽情撒娇、提条件了。忍不住要再试试。
“无缘无故罚你,你当……”你当师父是你仇敌?看你受罚很高兴么?
“那我就找个缘故……”见师父俨然有些动气,气恼又很快泄入往事。她也又害怕又心痛,但还是把自己捉弄的话说完了,却已是认错的声调。
白子画扼住她手腕,二话不说,真气如水不断流入。不想休息,也得休息。
“师父不用为我疏导真气,你这些日子太劳苦了……我这就休息,师父也歇一下。”
花千骨失神地要从他手里挣脱,却牢固如土中幼苗。灵机一动,将他袖子扯了扯,枕在头下,甜美地合上眼睛,那狡黠之光还闪烁在夜色。
白子画无奈一笑,只好在她身旁盘膝坐定,闭目调息。也罢,他们都需要休息。
花千骨去上课。立马感到气氛更不同以往,风希和众人站开一小段距离,咫尺间空气也被拉伸得紧张。
公正的惩罚,却是加剧了风希在人群中的艰难。方才的明晰又蒙上疑云,公义,诚实,这自然没有错,可是对于一无所错的风希来说,却真能将他引入佳境?或是,正当的惩罚和豁免,只导致他们关系的恶化,因为风希所需,并非众人所求?
不对不对……所有人都一样是有缺陷的,师父说……不可多想了。上课。
风希依旧走入水中修习,看着他的背影,花千骨怅惘地感到,他和众人愈发疏离了。怅惘中又渗出丝丝满足,风希洁净无暇,何必与众人为伍?这才是风希本来的位置,还人世的真实?触到禁地边缘,恐惧油然而生:不是的不是的,师父教导过,又才教导过,要理解众生的难处,比如自己就不好,那更不可强求众生!
但是这是在死记硬背师父说的话。师父让她理解……仿佛不能思考了,师父说不能坚持错误的东西,即便暂时不能理解。那就记住,不能怨恨众生,不能,不能……
花千骨心里还想着件事,为何师父要她去听医药阁徐长老的课?记得徐长老深居简出,更不给新入门弟子授课了,拜师前那一年也一向没有医药方面的功课。而她拜师这么多年了,怎么要去和新入门的一起听课?
想不明白师父的意思。今天接着自己的课就是徐长老的,见了再说吧。
徐生已等在了课室,沉静如身前玄青古木案几,悠然一副水墨图景。
看到花千骨,徐生并没有惊讶的神色。花千骨见听课者寥寥数人,却不禁惊讶。
“我们今天说说医药的常理。诸位说,施医用药,最重要者为何?”
花千骨还是头一回听徐长老讲课,这样从容温慈的声音,化去她许多疑虑。老者看开人世天地,她也呼吸到平和深长的气息。
“要医术高明!”闵沧蔚恭谨又当仁不让的语调,配上孩童清亮的嗓音。花千骨觉得挺有趣,对她好感又多了几分。
“不错,何谓医术高明呢?”
徐长老带着引导者的微笑,几位听众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也明白了,这个回答自然没错,但等于没有回答。他们毕竟是小孩子,花千骨感到自己不在师父跟前,还是长大了。闵沧蔚额上,却现出几道窘迫的波纹。
“要对症下药。”花千骨次次都注意到的,实力不错又眼神纯然的少年也在。他毫不掩饰思考中的一瞬凝眉,然后舒展开眉头说道。
“很好,如何对症下药呢?”徐生依旧慈祥的声音里更多了一份满意。
“要知道患了什么病。”只有数人空荡的教室里,响起风希清越又带一些胆怯的声音,声音比他人都小,却是一种寻找寻得的欢喜。
“既病,再求救治,是否稍迟?”
听着风希孩子气的声音,徐生一直留在脸上的笑容更似在雨水中润开,愈发明灿。含笑提出下一个问题。
风希微微低头,羞涩地笑了一下,兴味愈发浓了。
“不病治什么啊?”那个回答对症下药的少年直白地表达了疑惑。
“各人体质不同,作息饮食有异,七情六欲各自偏向,不曾有人全无疾病。病痛尚微,最是防治时。如何防治,最紧要是,熟知此人情形。不能清醒了解,或是自我欺骗、讳疾忌医,是以病不能治愈,实是未曾治疗。首先要面对疾病的真实。”
是了,师父说人无完人,徐长老也说人都有疾病……这便是师父说的修真,要面对问题。有些共通呢!
一声骨骼撞在木质桌椅上清闷的声响,风希同时哼了一声。众人都看过去。风希从桌子上支撑起来。黑眸如深潭,惊喜和惊吓混合得浑然一体。
这孩子听到了什么,反应这样大?花千骨心头也掠过不详之感。再看徐长老,似乎并无意外,但神色复杂。花千骨恍惚看到,那日在受刑的常清床前,徐长老也是这样,忧虑中渗透关切。
“入门第一年,都想修好术法,仙剑大会上拜个好师父。医药对打斗取胜无甚帮助,你们为何要来?”徐生和蔼问道,却使得气氛严肃下来,最后补上一句。“照实说就好,不用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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