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就知道担心师父去了!你本不是凶残邪戾之人,如何常性大失,师父百思不得其解。但你这为师父不顾一切的执拗劲,愈发让师父担心。
两番同你说,看好自己的言行。小骨,你能明白师父的意思么?
这是何处?草药的苦香,还留着炉上的温热,小骨的气息。是小骨近日常来取药熬药……
他来此地是做什么?他的毒,世上无药可救。这世上,也就是小骨还想去救了。
摇摇头,就要走开。
不是……小骨伤得太重。还是要早点让她上药。
进去取点药。
叹了口气,比周遭的草药都苦。
他头一回见小骨哭了。神农鼎的烈焰里,拼命喊着要和师父一起死,万般惶恐,抗拒师父助她出鼎之力,那时也没有泪水。雪地里,小小的人背着她一步一陷,也没有落过泪。前日在门前求了一夜,血顺着雨水流遍了前殿,泪水却也流不出一滴。
可她昨天跪在他身前,举着刑杖时,眼角就已见了血……他看出来,她不是伤了,是哭了,但是哭的是血泪。终是伤了罢!
你一向乖顺,师父没有打过你……
师父也从来认为,威严敬畏,在于心诚道真,不在刑罚严苛。你也一直,虔心虔行,不须师父管束,修持由己而发。
这才是最恰当的法子,也是惟一恰当的。可是到了昨日,如何就出了差错?
师父知道,你命中有苦难,你心中有苦因。师父不想全然责你,但也不能无责于你。师父想弄清根由,为你疏导这业障之结。可惜不得其门而入。你也终是不肯和师父说,那师父该和你说的,总还是要说。
这般杖责,也是无法之法。你不肯说,终究是你的私密,师父不能逼迫于你。师父只好,让你记住道理,让你记住师父的立场。不论你有何种困难,你那样遵从师父的道,今日让你受的苦,总能有一日,救你于邪道。不会,你不会走入邪道!
不该想得失了边际。时日有限,好好教导才是。
也再不能陪她了。终究,不要让她最后记住的师父,是这般残忍。打也打过了,错误总要严加纠正。伤口也要及时止血啊……
这个孩子,伤口还在流血,如何还这样举着刑杖。为师都没有对你动过杖刑,你如何……这样懂规矩!
从小骨身边走开,目光却没有离开。师弟昨夜留下他的万相心镜,语出戏谑,何时也落入苍凉。知道他会担心小骨,知道他会想时时看看小骨,知道他法术已然无力,直接观微,怕要难支。也知道,小骨和她,血脉相连,仙力相融,气息相通,法宝派上用场,不难。师弟牺牲功力,赠出珍惜,就为了他,能够自如看到小骨。
看到,一直看到。再看不下去。
走近她,就站在她的血中了。一阵晕眩,不是嫌她。任谁的血,可能都嫌脏了。她的血,都流在他血脉了。他只是怕,毒会发作,会止不住要这血……赶紧放下了盛药的瓷瓶。
嘱咐小骨几回,她竟然不肯去上药,他又痛又恼。师父责罚得已经够重,你如何待自己更严酷!
心中说不清的感觉又涌起,小骨变了,变得不爱惜自己,只在意师父。或许,她是看师父过重,总是严格律己,怕不能从师父之道。因为这样,就不能饶恕自己的过错?不是,小骨是坚韧之人,知错就改,她并不怯懦。但是,他有一个疑难还没有解答,杀人根本不是出于她本心,这个疑难不解,就解不清她此下的困境。杀人那个过错,如果苦因不除,还怕要生苦果,杀人那个过错,就要连通更大的……
“小骨回来!”
如何就喊出来,自己几时说话不经思索了。
小骨没走出几步远,是她走得很慢,还是自己一瞬有思绪万变,他不知道。
见小骨重又跪下,不敢看他,身子瑟瑟发抖。心中又是一痛。打这样重做什么?小骨都知道错了!
背后一片新血浓密,刺痛着他。
你如何这样不上心?她伤在背后,你让她自己上药,岂不更要牵动伤口?找人帮忙,糖宝?轻水?不要了,小骨也有尊严,这样受师父杖责,岂好让人知道!是他亲手打的,他来上药罢。
小骨怕是不记得冰室了,多亏师弟救她。他那夜气得失了神智,一任小骨流血。
小骨站在门旁,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直想抱入怀中。不可以。还是要让她思过,不可宽待。
“师父给你上药。”
“师父,不要!徒儿自己来……”
“你自己如何上啊?”
“我……我找糖宝帮忙。”
就知道小骨要这样说。他不想多说什么,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冰床走。绝情殿最好的病床,在小骨卧室,但他不想去。
命她俯身躺下。小骨还想反驳,却没敢开口。
你是很怕师父是么?你以前也怕,但是不至于不敢说出自己的意思。可你现在,自己的意思,师父问你,你也不说。师父只能变得不讲道理……
这是他的弟子,也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多想,从背后撕开她已经浸成血红的衣裳。料到她要受不住,一只手已经按在她脖颈上,另一只手迅速用了法术,只能快些清洗血污,随后将药末洒下。白色的粉末,淹没在新渗出的血红里。小骨死死抠着冰床,身子还是不住颤抖,却不想让师父感到她的挣扎。如何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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