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设计夺去魂魄,只在一瞬,救治却用了几乎整整一天。
“师父,你歇息一下。让小骨来。”
“小骨安心修行。你要保存精力,不可在此处过劳。”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好些次。
师父没有不耐烦,却坚决不许她消耗一丝一毫的气力。
师父白袍浸湿,青丝也不再飘飞。但永远是分明的黑白两色,人间或妖力,丝毫不能侵染。
只是精疲力竭。追逐到落日,填满了沧海,夷平了高山,即便神祗伟力,也要拼尽一身。又如千百年来,大地上的生生不息,民生多艰。
修行中时时看着师父,竟然没有遇到阻碍。师父的形象,如此高渺,如此切近。和神祗一样,和苍生一样,和她所有的记忆和向往一样。
落日不见日,月出不见月。只是心中知道时辰,一天过去了。
众人疲乏地睁开眼睛。
“宝物,宝物,宝物去了哪里?”
“我都收好了,如何会不见?”
“一定是你偷的!”
“你如何也来了,存心不良!”
众人撕打起来。
“看看身旁,所谓宝物,不过是妖魔伎俩。”
白子画语重心长一句话,并没有冷却众人的痴妄。这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小骨。
“明明看在眼里、拿在手中的宝石……”
“他是骗子!他抢了我们的宝物!”
此刻同仇敌忾。白子画二人站在在众人拾柴愈发高涨的火焰中。
妖神说,世人根本不需要他们……
“师父,村民都不记得过往的刑律,不可下蓝溪。”花千骨还记得那个秩序井然的蓝溪村。蓝溪老人去世了,如何乱成如此境地!忘记一个重要的人,能这样容易?
“不是真心理会了,记住亦会忘。”白子画不惊讶,却不是不痛心。
“我们现在做什么?”总不能用以前蓝溪老人的法子,对所有人用刑……
众人拥过来。却不能近身。
“果然是妖魔!”
他们纷纷拾起石头掷来,乱石亦在身旁落下。
“快逃,不要被他们吃了!”有一人声音和双腿都在颤抖。
“这男子美貌,必是妖魔……”
可恶,师父不是人间凡姿,却如何会是妖魔?你们心中藏污纳垢,看不清天上的星辰,却说水沟肮脏……
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人物模糊。只听到有人说话,如尖针在海水,海水感受不到暗哑的震动,针却直扎入心中。
周身结界漫开。脑海里还有一线清晰,她如何能对凡人动手?
“这女子着恼了,赶紧跑。妖精是要吃人元神的,只有她身旁这样的魔王才禁得起……”
这样难听的话,她从未听过,也永远想像不出。羞恼的极限里裂开云宫的荒唐画面。
她何尝不是害苦师父……
师父在她头上一敲,不是往日爱抚。不能感受师父的情绪,她就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看到深黑简陋的天花板,房中再无一物,只是窗户格外洁净,室内的黑色显得光明。
洁净光明的极致,还是坐在身旁的白衣人。
感受到她醒来,师父回过身来看着她,看得她低下头去。
“把药喝了。”仿佛因为空气太冷,感受不到声音的起伏。
浓黑的苦味,涩入心胆肝肺。
平时定然要叫一句“苦”的。今天只往下咽。她犯了错。
好不容易全咽下去了。浑身一阵抽搐,最后一口药终究压不住。师父白衣上玷污了一小片,像是梗在喉咙的石块。
“师父,对不起……”伸手要去擦拭,却被师父握住那只手。师父伸过袖子来抹去她唇边的药汁。看不到药汁又染上衣袖,却感到那只手深深地乏力。救众人辛劳,救她辛劳……
又感激,又心虚,又委屈。牵住师父的袖子就哭了起来。泪水中感到师父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是春风吹在霜雪尽处、小花含苞的枝头。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拖累你……你将我这个不祥之人,带回身边,守护在身边,我却总是让你受苦。蓝溪玉乱世,也是我一手埋下的祸患,师父还要独揽罪咎……不,不,不,什么都不要想了,师父这样待我,我只有倾尽全力。
泪水洗净,污浊祛尽。她重又安然倚在师父怀中,她知道师父还有话要说。
“你可知方才昏迷之因?”在一片温和之中,师父的话语严厉起来。
“弟子不知……弟子知道,是弟子之过……”小骨慌乱了言语。
“飞升是修成仙身的最后阶段。心中若有怨愤不能平释,必然经脉逆行,伤人伤己。是以妖魔说仙魔无别,亦非公正。恶念并不能修仙,虽亦有仙人不能善始善终……”
白子画说完后感到有些吃力。并不是新的道理,心情却变了。方才小骨被那些人辱骂,他也听不下了……修仙有了诸多情绪,是否也是不能善始善终?
小骨早就跪倒在榻上。
师父脸上表情不易读懂。但必然有愤怒。却未严加训责。
师父说不再罚了……不代表她可以任意犯错。方才经脉逆行,师父没少费心力救她,还守在榻旁,为她熬药。也歇息好了,她应当承受过犯。
那些凡人说她是妖魔,会损毁师父,是她一生的噩梦。在师父前她是凡泥尘垢……低头跪在师父身边,不敢看,不敢去触碰师父纯白的衣襟。
师父无言。
张开口,只有气息进出。用力发出声音,才落得踏实:“师父,弟子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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