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师父和你一起去。”师父郑重一句话,要让海水止息,天地回清。任何危难,师父都是这一句:“一起”。
“师父不要……是小骨修成真身该尽的仪式。”师父将她抱得太紧,她埋在师父怀中,想尽力说得庄重些。却依旧在泪水中缠绵。
赴死让小骨去就好了,师父一定要安好!
“小骨听话。这也是我的心魔,须是共对,方能战胜。”在她耳畔轻轻吐出的命令,比所有誓言都真。
绝情池水流向深渊。护卫的神兽,依旧悲悯,庄严。
这是小骨的族类,那个保存了人类最初美善和大爱的族类,一定会祝福我们艰难……艰难的爱情。
又向这深渊坠落。他守护绝情岛千年,终免不了这一难。那他修行了千年,可否修得小骨的真身安然?
坠落的瞬息,海天恢复了本然的色彩。天地如常,神兽默然。只有他们坠落。
“不必做徒劳的挣扎,献给情爱的灵魂,身躯要承受整个人世的重量,不能再飞升了。”爱魔的话,竟然变得感人。泣下的泪水,沉重如人世,安实如家园。
师父抱着她,怕是开天辟地的神斧,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她还想再看一眼师父,也许是最后一眼。但她不敢说出来,不想让师父难过。
又是她害了师父……
“师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师父……”爱魔说得没错,爱上师父便是错了,只该死在师父剑下,永断此念!
“小骨,你没有错。情爱生于本心,是造化天然。造化博爱众生,众生互爱。爱不是罪。懂得了么?不许乱想,听到了么?你是相信师父,还是听从心魔?”
他和小骨付出了这么多,他们没有错。如果认这个“错”,岂不正中了爱魔下怀?
不可以,小骨千难万险,修成真身,岂能死在爱魔之手?如何可以是爱!她的爱,是他最大的幸福,惟一的幸福。他的爱,难道不应给她幸福?
上一世,小骨在梦境和真实,死于爱之剑下。是他的过错,是他不敢爱小骨,是他亏欠了小骨的爱。这一世,他一心补偿……如果要死,死的不该是小骨!
但爱魔说得何尝不是……三生池水,是必经考验。若经不起考验,如何谈得上修行?
为何一定要修行?她神祗的宿命,注定此世的苦难,只能在修行中突围。他不曾给过小骨轻松的欢喜,小骨一直在苦心修行。他执教之严,于心何忍!终于修成飞升,难道还不能战胜这个劫难?
不甘心。小骨爱得那样奋不顾身,为他,为天下,从容历练,慷慨牺牲,就不能自全其身?苍天,你一定要待她公义!我的小骨……
他的小骨在怀中轻颤,如绽开的花苞,在他怀中的天地。看到她的脸庞,雨水露水沾湿,娇红如血。
春心归处花成血,相思成灰灰亦燃。
“师父,我懂了,爱不是罪。三生池水,不刑无罪之人。我们不用怕。”小骨已不自罪自责,却能劝慰师父,坚定也如师父给她的教诲。
小骨看着师父,师父看着小骨。眼中再无他物。
只望坠落永远不要到底,就这样看着你,只有你,也是一生,也是永生。
不是没有惧怕,两人都怕。心中暗暗祈求,不约而同:代对方受苦,代对方赴死。
铺天盖地、钻心入骨的痛楚。没能将他们分开。
师父死死抱住小骨,小骨死死拥紧师父。
若要这样死去,他们灰同烬,魂相依。
如此痛楚,一定是我们爱得太深。爱得如此深,天地难道不成全?
如果死也不分开,那死亡,就不能将我们分开?
还能感受疼痛,我们还没有死。
“小骨!”
“师父!”
“小骨不后悔,只要师父……师父安好!小骨真的……很爱师父!”痛不欲生,再不说就不能说了。
痛依旧渴望生,生为了爱,爱才是生之源泉。
“小骨,师父也很……爱你。还记得心法?”
师父总是师父,师父还记得心法,小骨只记得你了。
但是师父一说,小骨就想起来了。小骨毕竟是师父的徒儿。
痛楚没有减少,反而呈现得更清晰。
心动之悸痛,暗恋之痴苦,误解之焦楚,生离之思念,死别之绝望,爱你的自卑和自责……所有情爱之苦,尽在一水。最苦还是,看你受苦。
爱必是受苦,爱你就是和你一同承担苦楚。这条法则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
爱为所爱无失。如果情为本心,深爱即是遵从。从心从道,三生池水,必然不能再伤害。
这只是考验。要经得起考验!
剧痛中,不能疑虑,没有懊悔。
生即是爱,爱岂无生?
“我从来相信师父。我爱上师父,从不后悔。”
“是人理解不了上天的大爱。仁慈是严酷的考验,悬崖之后,必要飞升。”
“师父,小骨理解,就如每次师父责我,都是为了小骨。小骨不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惟其如此,堪配跟随师父身旁!”
“神身不再,人身残损,也不可怕。情爱既然也属于凡人,和肉身的沉重一般,那至情至爱,必然能再为你重塑身躯。”
“师父,我不怕。心之所向,身必有所依。”
抱着她,昏天暗地。习惯了痛楚,痛楚也和幸福一样。因你在身旁。
绝情池水,水漫绝情殿。他们生活的地方。不是生死,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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