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忙碌中的人来说,时间就像扬不起来的细沙,一晃眼就过了四天。
“一二,嘿!”
“中午了,大家伙们,开饭了!”
“芜湖~~”
“好耶!给我多留点菜!”
一听到有吃的,嗓门最大的那个一把甩掉铲子撒开腿就跑。
“咳咳……”
扬起的灰尘,遮住了矿洞。
早已躲在一旁的矿友,嘴上抱怨着:“这家伙,每次都那么冒失。”
“饿死鬼投胎嘛。”
“大怀,看着点路啊!”
当然了,这唯一的关怀声是跟在后头的李平。此时他的状况和王大怀差不了多少,眼睛快饿得发绿。
他们一路狂奔,鼻息间的香味也越来越浓。
等到达开饭的地方时,前方居然还有人比他们早。一个个列着队,脖子伸得老长。
虽然队伍不短,可在打菜师傅那几乎只见残影的手下很快就缩短到李平两人。
不论李平看几次,都惊艳于他的手法:“老师傅,你这功夫,一个字绝!”
“想学啊?”
看着老师傅那竖起的三根手指,李平直甩头:“暂时不想了。”
他每次都问,每次都得到相同的回答。这小镇上的人,比外面的还要市侩!
李平毫无意外,捧着冒起袅袅热气的一大碗离开队伍,随便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
碗的上层浮着带有碎肉的泡沫,紧接着是一根根有些泛了黄的菜叶。
他用一双被削直的树枝往里一探,搅拌一圈,又一圈……直到肉沫缠上筷子。
凑到嘴边,一嗦。
“嗯…唔……吧唧吧唧……”
“走开走开。”
他吃得正香,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凑了过来。
“阿平,我没吃饱。”
李平转了个身,背对王大怀。
每天都会发生两次同样的场景,起先李平还会心软分自己的一部分给他,可没多久他又会喊饿。
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不管王大怀如何嚎叫,绝对不理他。
他们的伙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吃饱就行……
虽然这样,可饥肠辘辘的李平没什么可挑剔的。囫囵吞枣之下,碗底一干二净。
“哈~”
哈出一口烟雾,舒服得他直直躺平。
良久,他都没有动静。
以为他趁着饱意酣睡时,又突然出声:“大怀啊,明天就快到啦。
书里的那位前辈说,第二次实习的生存率不足三层。”
嘴上说的话题明明很沉重,可他却惬意得枕住双臂,勾起二郎腿:你怕吗?说实话我是有点怕的,但又没那么怕。”
没等王大怀回答,他又继续说:“我在还没感受到亲情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等到再大一点的时候,带我到大的爷爷也走了。
从此以后,我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别人都说我圆滑,吝啬。
可我自己知道,我跟谁都可以合得来是因为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好是坏,我不在乎交的是人还是鬼,就连我,我都可以不在乎……”
“呼……”
他喋喋不休,可一旁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李平起身看了眼,无声的笑了笑,又躺下。
………
“发钱了发钱了!”
临近傍晚,响起了阵阵锣鼓声。
矿工们丢下手中的工具,熙熙攘攘又满脸洋溢着笑容。
“陈涛,0.7基砂。”
“龙傲天?这你假名吧,出门小心被人打死,你小子0.4基砂。”
这次的队排了许久,可李平没有丁点不耐烦。
看着眼前这位管事人,只觉倍感亲切。
他递出铜卡,笑脸相迎。
“王平,0.5基砂。”
随后又隐晦的将铜卡翻转过来,低声道:“谢谢郑头,郑头这是一点小小心意。”
“哎?你这像什么话!”
郑头心领神会,佯装训斥,可轻轻拍打着李平手背的手指却又在说请加大力度。
这四天来,李平领到的基砂平均下来都有0.5点。有时候运气好挖到的砂多,有时候一天下来挖不到多少。
“阿平,去吃饭吗?”
“去!”
“吃烤肉吗?”
“吃!但我们要换一家店。”
医镇的夜晚来的比任何地方要早,还不到五点街边就亮起盏盏灯火。
这一晚,比平常热闹许多。大家喝着酒,笑着闹着。有人喝高了跑到大街上躺下,大大的人字;脸上写满了自由的舒适。
灯火,一一暗淡,街上的人也起身离去。街道冷清得只剩风的低语,仿佛先前的热闹只是一场幻境。
今晚,有人失眠,也有人照常入睡;有人惶恐,也有人安然自若。
不管如何,太阳照常升起。明天终究会成为今天。
没有人知道列车的具体时间,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一站在哪。
他们同往常一般作息,同往常一般与同伴打闹。
直到,“嗡”的一声。
冲散世间万物之音。
所有人自主分成两列,谁也没注意到,巨大的阴影中存在着的一点墨。
“轰!!!”
列车重重落地,碾平了那毫不起眼的墨。
依旧是那道熟悉的俏皮声:“哈喽哈喽,新的列车又出现啦。各位新老医生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了吗?”
“那还用说,有温柔善良的院长大人在,每一天都是幸福又快乐~”
那声音捂嘴轻笑:“你这小甜甜,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呀。”
“哈哈哈哈,活着,每一天我都在活着,努力的活,我们都很努力啊!”
那人笑着,好像也戳中了其他人的笑点,大家一起笑着。
李平这群实习生看着他们笑,仿佛置身于外。他们不懂,可心底却也不由自主的想笑。没有缘由,于是便也跟着笑。
笑声是会传染的,欢乐同样也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只要现在用心笑,只要现在用心开心,不就足够了。
“呲~~”
直到列车停稳,笑声才慢慢止住。
“好啦,院长大人我们走咯。”
“院长待会见~”
他们再一次挥手好好告别,没人例外。
“呜…呜呜……”
车身漆黑的列车鸣了两声笛,缓缓发动。
在未知的虚空中孤独前进。
李平坐在靠着车窗的座位,懒散的撑着下巴。
眼睛半眯,没有聚焦的盯着窗外的虚无。
其他人大抵也如此,除了角落里始终如一的林温言。
“第一站,到了。停靠站,狗镇。”
喜欢不愚之歌请大家收藏:(www.adwzw.com)不愚之歌阿达文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